在傅军民看来,和玉一样,木头同属中性。人与木质之间的相处,也是一种“把玩”,就像把玩玉的过程中要把“火”去掉一样。同样的木料,经过不同人的“调养”之后,所呈现出的颜色和质感都会随时间而不同。
多年前,他有幸得到几块紫檀大料,欣喜之余,却思之再三,不知该拿它做什么。“生怕糟蹋了好材料,这样一放就是几年。”一开始认为应该极尽雕刻之美才对得起这么好的材料,决定采取满工满雕、精雕细刻的做法,在架几上雕刻云纹八宝和暗八仙,在案面的四个立沿雕刻祥云纹。试雕了一小块,但总感觉气韵不够生动。于是停下来思量:行云流水的动感应该从哪里来?
宣明典居紫檀架几案
左思右想后,傅军民决定在传统古法的基础上做一次减法,去掉多余的云纹图案,让云空起来、动起来。这样就产生了朴素与华美的对比,雕刻本身高低起伏的光影,与间断间续的云纹相呼应,产生了缠绕连绵的流水感。看似轻巧,实则包含智慧,这架几案在傅军民心里成了一件名副其实的重器。
紫檀架几案局部特写
傅军民所有的器作,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经历过这样的思索而成。
古典家具浑厚的文化底蕴,引得今人为之倾醉,但更多的是将其当做收藏、欣赏的对象。岁月流转,人们的生活起居习惯早已不复古昔,纯粹地“复制”古典家具已无法匹配现代的居住环境。将古典家具怎样嵌入现代人的生活,才能显得更和谐、流畅呢?
经过多年的历练与沉淀,傅军民深知古典家具的改良,要经过一个从不知到认识到改良,再到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的过程。有舍才有得,一味贪心,对于古典家具想全盘接收,并不见得会被现代人所接受。从无到有,再到“空”,这个空不是真的空白,而是一种更高的境界,一种空灵,灵韵自在其中。
这样的留白留下的是现代人所想表达的东西。傅军民有一个心愿,就是既能用自己的作品表达对前人思想的理解,又能表达出自己的一些想法。他在生活中是一个豁达的人,喜欢简单、大气和自然,在作品中他亦追求这种现代气质。
在审美上,傅军民循序而至,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表达方式。同时,在家具的实用功能方面也做出了有益的改良,融合古典与现代,平衡审美与实用。
紫檀扇形南官帽椅,在古典家具“十六品”中被品之为“凝重”,堪称经典,坊间流传不少极为神似的高仿者。但在傅军民看来略显拘谨,奔放不足。于是,他在“原作”的基础上进行了四次修改。如将牙板上的线条去掉,平添阳刚之气;管脚杖也采用平直罗锅杖,四平八稳又有劲道。经过几次改良,傅军民将点、线、面三方面元素重新排布,整体融入方材元素,使椅子显得通透豁达。
除了元素的排布,还有一些更为细致的改良。还拿椅子为例,古人等级制度严明,坐姿端庄,椅面高度一般为1.52~1.53米,而现代人追求一种更为舒适的坐姿,所以将椅面高度降为1.48~1.49米。与其他材质不同,木头比较硬直,所以木质家具只能呈现一种姿态,这就需要这一种姿态更适合人体的自然形态,所以宣明典居将椅子椅背改为“S”型,而且将椅面改为前高后低。
以上改变都不明显,而是体现于细节、精益于无形,使古典家具在形态上更富简洁之美,在功能上更为科学。要想让古典家具融入现代人的生活,就要舍弃掉不必要的繁复,以及一些拘泥于“制度”的刻板。
坎坎,伐檀之声也,语见《诗经·魏风》。
傅军民从20岁出头开始接触木头,也近20多个年头了。他对紫檀情有独钟,因为紫檀的玉质感很强,在没有辅助工具的情况下,紫檀凿下去会有晶莹剔透之感,适于用其表达一些细腻的题材。
近些年,黄花梨大热,成为众多木料中的翘楚,但傅军民却提不起兴趣,依旧执著于自己对于紫檀这段特殊的感情。
在傅军民看来,和玉一样,木头同属中性。人与木质之间的相处,也是一种“把玩”,就像把玩玉的过程中要把“火”去掉一样。同样的木料,经过不同人的“调养”之后,所呈现出的颜色和质感都会随时间而不同。在人与木制家具的相处中,也是一种情感的交流。傅军民解释说:“就连擦拭的手法和节奏都会有差别,喜欢的人就会精心呵护,在擦的过程中给予对方更多的关注和了解。”